大理石天花板

十三年前，小學一年級的夏天，
萬佑子失蹤了，我的幸福時光也隨之結束──

那天下午，我和就讀三年級的姊姊萬佑子在神社後面用紙箱搭起小房子，還買了冰一起吃，可是，說要先回去的萬佑子最後並沒有到家。

隨著時間過去，警方束手無策，而媽媽變成了時常四處尋找可疑嫌犯的怪女人。

「如果那天我和萬佑子一起回家就好了」這樣的念頭不停地折磨著我，我無時無刻都這麼想著，但這世上並沒有如果……

萬佑子失蹤兩年後，有人在神社前發現了一名女孩。當所有人都因尋回姊姊而激動興奮不已時，我卻無法承認那名女孩是曾經為我唸過《豌豆公主》故事的萬佑子。就像童話《豌豆公主》的那顆豌豆帶來怪異的感覺，那女孩──不，我的姊姊──有些不對勁。

□ 書名：睡在豌豆上 (豆の上で眠る) 

□ 作者：湊佳苗

□ 出版社：春天出版社

□ 讀後感：

      豌豆公主是安徒生童話其中一篇，為了測試前來投宿的少女是否為真公主，皇后命人在層層疊疊的棉被底下放了一顆豌豆，躺在這麼厚的棉被上還能感覺到豌豆的存在就是真正的公主。

      文案一開始便透著懸疑，究竟歷劫歸來的萬佑子是誰？

      這讓我聯想到一部改編真實案件的電影〈陌生的孩子〉。結衣子彷彿是那位終於與失蹤兒子重逢的母親，但第一眼即發現眼前人不是她的親人。

      姐姐失蹤兩年後離奇歸來，所有家人都接受她就是萬佑子，只有結衣子始終無法將她與過去的姐姐做連結，就像棉被疊得再厚、真相被一層又一層的顏料掩蓋，她還是能感受那股不對勁、並能確認眼前人非是從小相處的姐姐，那為什麼家人都能篤定？難道無法接受事實的她才是這家子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與其說〈睡在豌豆上〉是一本以真假姐姐之謎走向懸疑的小說，書中更為偏重萬佑子失蹤期間家人面臨的陰影以及對此所採取的行動。這類情節在小說戲劇裏不算少見，例如〈蘇西的世界〉，遭到姦殺的女孩在天堂看著親人因她失蹤而生活失序，所幸小說最後蘇西的家人走出陰霾，然而結衣子一家團圓該有的喜賀卻只有她仍深陷在當年那起綁架疑雲無法掙脫，因為她心中真正的姐姐從來沒回來。

    〈睡在豌豆上〉所著重的姐妹關係，可看作者在專訪時的敘述： 

「父母可以為了孩子進行復仇，也能犧牲自身所有來尋找下落不明的孩子；而孩子亦可為了父母拚命。但是，姊妹呢？有可能為了姊姊或妹妹，不惜斷送自己的人生也要幫她做些什麼嗎？為了姊妹，自己究竟能犠牲到何種程度呢？看到姊姊努力的樣子，妹妹會無條件感到高興嗎？親子關係和姊妹關係，我對兩者之間的絕對差異很有興趣。」

       姐姐失蹤時，妹妹只是個6-7歲的孩子，大人總以為這年紀的孩子很單純也很健忘，然而小小年紀的結衣子已能察覺母親對姐姐的偏愛，為了討好母親，也害怕家人產生「為何失蹤的是萬佑子」這種念頭，明知大人在說謊，她還是配合用盡各種手段尋找愛女下落的媽媽。

       這位母親在面對家裏另一個內心自責不安的女兒時，她的偏心失衡甚至激烈的做法儼然成了全書焦點，然而當她疼愛的萬佑子平安歸來卻已不是從前熟悉的女兒，還能付與同樣的疼愛嗎？難道只要有血緣關係就能無條件愛著對方？可惜書裡沒著墨，畢竟這是結衣子的回憶，讀者僅能從她的視角了解故事始末，無法得知其他角色的心路歷程。

       諷刺的是媽媽幾近瘋狂的執著、妹妹對姐姐的依戀，對比毫不猶豫就能拋下家人的萬佑子，不禁想為書中角色發問：真正的家人到底是什麼？

       所以故事最後揭開了真相，卻不是結衣子要的事實，最親的家人可以聯手欺騙她、拋棄她，另一個她打從心底排斥的「冒牌貨」卻一直不放棄和她成為真正的姐妹。

    什麼才是真的？結衣子留下這一個疑問，或許該說她始終想得到的是家人的「重視」，曾經付出卻失去的姐妹之情亦再也不會回來。

       這起事件受到傷害的不僅是妹妹，真正的萬佑子努力想融入陌生的家庭卻始終走不進妹妹的心底，她應該最想控訴老天爺為什麼要開她這麼荒謬的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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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白〉是我看的第一本湊佳苗，當時喜歡這種各執一詞最後拼湊出真相的敘述手法，隨後再看〈贖罪〉、〈少女〉、〈為了N〉、〈夜行摩天輪〉、〈白雪姬殺人事件〉，連續幾本都是同樣的手法，越來越感膩味，也因她的書向來帶有懸疑推理，知道真相後很少會再翻第二次，豌豆這本以結衣子為主體的鋪陳論述反而看了兩遍，細細咀嚼七歲小女孩在姐姐失蹤期間獨自面對家裏發生的變化，既要自我調適也要承擔母親一部分的情緒。

      整體來說我覺得這位作者偏好描寫人性之惡，她也喜愛探討親子關係，尤其是「母女」。

      出於個人經驗，私以為母女情感是所有血緣關係中最複雜難解，所以當她寫出〈母性〉，我抱著濃厚的興趣閱讀，卻覺得搔不到癢處，作者想闡述「不是每個女性都內建母愛能無條件對親生子付出。」而我是以為能看到把女兒當成競爭對手卻又愛她的微妙情感。

      至於她的書中目前覺得挺有趣是〈夜行摩天輪〉，最感到噁心是〈贖罪〉，贖罪的真相實在太令人作嘔，也覺得情節塑造過於戲劇化，整本書充滿灰暗陰鬱，讀者彷彿也跟著走進人間地獄。